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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宫记事 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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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九月,欧阳再度自请往华林寺迎太皇太妃回宫,这次并无任何谕旨叮咛。她于宫中也有五载,自然心里清楚,圣人历来如此,每觉亲近她三分便会推开一二,所谓“近之不逊远则怨”,如此帝王心术,纵使不过是对着后宫嫔御,竟也如对着朝臣一般制衡。欧阳微微一哂、心平气和不以为然。

就此又在华林寺耽搁两日,及至重阳迫近,方随太皇太妃回宫。二人共乘一车,太皇太妃闲闲的询问今夏宫内可有趣事。欧阳暗想,今圣人终日沉溺案牍,继位至今盛夏不往翠微宫避暑、隆冬亦不往骊山汤泉驱寒,甚至春日踏青秋日围猎一应具无。便笑道:

“圣人终日仿如长在紫宸殿一般,宫内年年岁岁春花秋月又有何不同。”

太皇太妃见她说的俏皮,却也一笑,只道当今的确不喜诸般作乐,幼时也不如寻常孩童般盼着各种节庆,反倒抱怨乱了他读书习字的时序。

欧阳忍不住笑出声来,的确每值佳节宫内大开筵席,圣人对着阖宫佳丽却依然一副不耐烦的冷脸,只差把各自速速饮食尽快散席直接说出来。

她摇头叹气,宫内女官都说先帝最喜宴饮歌舞,甚至因教坊新排乐舞而生造个节礼大宴诸王群臣。

“何以如此子不肖父?“

此言一出,欧阳顿觉失言,正心中惶惶,一抬头方察觉随侍已然下车,诺大御车之中只有她二人对坐,太皇太妃笑盈盈的递了一块酥蜜寒具(油炸零食)与她。

虽口腔娇弱每食尖锐脆硬之物必然有损,欧阳还是诚惶诚恐的接过。

“你呀,坏就坏在这张嘴上,”太皇太妃打趣道,“这样坏的一张嘴,却偏巧圣人喜欢……“

欧阳忙接过话头,笑说圣人夏日移驾太液池畔已算避暑,冬日挪到温室殿就是驱寒,宫内锦绣成堆秀色如云却也不见他如何喜好,反倒是紫宸殿的御书案最得圣心,真真一刻也不肯离开。

太皇太妃徐徐叹了口气,却与她言道,圣人胸怀天下兼且边患未靖,自然一刻也放不下政务。

欧阳也深知自昔年太宗武皇帝末年边患频仍,先帝一味乐享太平更是养虎为患,今圣人初初继位便结城下之盟以玉帛媾和,如此奇耻大辱当初她脱口而出竟未被圣人立时杖毙于殿下……她干噎了一下,细细咀嚼着碍口的酥蜜寒具,只得闲叙到,圣人也深爱此物,每每午后伴驾侍读,必有一碟与各色饮子相配而食。

“圣人哪是喜食此物?不过是图个干脆清爽便于充饥罢了。“太皇太妃便又与她讲起圣人儿时如何刻苦,每每膳食已冷仍手不释卷,甚至说些什么“此乃诗书入肚”,很是自得于此。

欧阳见她面上一派温柔,似乎那个规规矩矩最重体统的小小少年正在她眼前狡辩一般,一时也不禁深受感染,却又无法不想到自己再难受孕,只得掩住悲伤,笑言道:

“而今宫内谢才人诗文超群,难怪圣人如此宠爱。“

“你这醋味真是几壶茶汤也压不下去。”

见欧阳撇了撇嘴,太皇太妃便抬手戳她的额头,举动竟与圣人一般无二。

想来谢才人献芙蓉诗邀宠却被禁足之事,虽远在深山也传播到了,欧阳难免心中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幸灾乐祸。她的确嫉妒谢才人,论诗才她万万不及,而论示弱献媚她更是不得其门而入,就只有一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利嘴,圣人今日喜爱谁知他日触到逆鳞又会如何?

太皇太妃见她这副脸上摆满心思的样子,真是可恼可笑,只得拉着她的手,宽慰她不必心急:圣人心中有你,自然会为你考虑周全。

欧阳却还撇着嘴,把当日情形细细与太皇太妃说了,乃至郑淑妃一节、她暗自如何揣测也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。又说谢才人如此楚楚可怜,圣人却一味责罚,难道真是君心如铁?

太皇太妃叹了口气,方正色道:你不过区区婕妤,安敢妄言淑妃?今日念你一时失言,日后万不可再犯。

欧阳吐了吐舌头,不愧是母亲的姑姑,这语气真是活像自己少时在家中被教训一般,妄言淑妃是罪、揣测淑妃为其子筹谋更是重罪。只得拉着太皇太妃的手,如在母亲面前撒娇一般求饶。

“圣人的确最忌后宫争宠,然而些许小事何足挂齿。”见欧阳连连点头,便知还未想通其中关窍,摇了摇头与她解释。

谢才人屡次献诗本已显得刻意,且今岁突厥数次犯边劫掠无数,圣人于前朝数度商讨征伐之事,朝堂上争论至今,谢才人却进献《清风赋》尽是四海清平百姓乐业之类的谀词……

欧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,她们这些深宫妇人哪知道这些边患啊朝政的,她纵然得以伴驾侍读,所见圣人御批却也不过是些寻常奏章。自己苦思冥想多日,想的虽多却一开始便搞错了路子。原来早在入夏之时谢才人已然失了圣人欢心,难怪如此贸然邀宠。

见她还是一副懵懂不服气的样子,太皇太妃彻底忍不住白了她一眼:看着风流灵巧却偏偏像个瞎子聋子,平日深惠宫人却连该听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搞不清楚。

然而,或许这份质朴“愚钝”,反倒正和圣意。

太皇太妃只得再度宽慰欧阳:圣人自五岁稚龄便养于宫中,如此亲历三朝后宫,皇祖父武皇帝后宫如何暂且不说。就只是先帝嫔御何其众多,且不论东都洛阳的几处宫室,就只是太液池畔那百十条廊庑,每一条皆通往一处宫苑,每一宫苑必藏有一位绝色美人,先帝平日最喜携后妃于其中随意游览,每于一处驻足定宴饮作乐临幸美人,如此逍遥好不快活。然而逍遥快活都是先帝的,就只母亲族中姐妹便有悄无声息的湮灭于这锦绣繁华的深宫之中。多少倾轧邀宠献媚擢升,人间可还有更甚于此处?

欧阳想破头也参不透的,却是圣人自幼见惯的稀松平常,如此想来倒也没什么可不服气的。

“圣人原配杜庶人,可是哪般模样?如淑妃一般?”欧阳忽然问道。

太皇太妃笑了笑,却道如昔年张才人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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